開端……
深夜,在一座隱密且極少人知道的軍營內,獨自一人的房間裡,床上的人閉眼陷入沉睡。
這房間和其他士兵所住的房間不太相同,所有的人是十幾、二十幾個人共睡一間,而這間確是僅能睡一人,仔細觀察,還能看出此房間與牢房快相似,房裡的人進入後便不能擅自離開,門被緊鎖住,要想出去只能早上和其他士兵一起行動。
這一夜,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穩,左右不停翻身著,還夢見讓他最掛心的人。
「馬的,有本事你就把我弄昏弄死,就像其他人一樣,不然別想我改變主意!」
「你知道我會出手。」說完,他作勢抬手,似是真要動手。
見狀,吳邪更火大,搶過他手裡的槍先行進入鬼洞。「你要打就打,不然別妨礙我辦事!」
這是他們最後的對話,再來,洞裡的東西出沒得太快,他們來不及反擊,幾乎一路被追著跑。
幸好一路上解語花都在時時注意他們的情況,即時派人來救他們,這也才順利保住吳邪的命。不過,重傷後卻也帶來些後遺症。
「小哥,你再撐著,三叔就在這附近不遠處,離開這就能找到他們,你也能安全無事了。」
夢中,他清楚聽見吳邪的聲音,顯現在眼前的,是關於他們的第一次。
『你總是在沒人注意下消失不見,且一去就無蹤影。』這是吳邪最常對他說的話,但這是在兩人要好之後他才告訴自己的,在這之前他什麼也沒說,自己更沒心思去琢磨這麼多,只是偶爾會想,無論自己在哪他總有法子注意到自己,像是誰都不會去注意到自己的存在,唯獨他。
「那些無頭屍就快要出來了,你快離開。」悶油瓶不停在嘴邊重覆念著,想讓跑來找他的吳邪能盡快離開。
身受重傷的他要想在下一批無頭屍出來前逃跑怕是已不可能,至少在這之前能有人順利離開,不至於兩人都送命。
吳邪完全不理會他說的話,不管他是不是早傷得不能動,使勁地將他背在自己身上,往另一旁的出口跑。
「既然來了,就不可能對你見死不救。要走一起走,要死就一塊死在這!」他幾乎是咬牙說出,忍痛繼續再往前跑。
這話對他來說其實有點牽強,剛才在跑來找人時他左腳不小心扭了下,現在還正痛著,他開始擔心走到一半就讓後方的無頭屍給追上。
為了替兩人多爭取些時間,他朝無頭屍扔了顆手榴彈,趁天崩地搖時趕緊背著人在往外跑,但也因他這行為,擔心地洞垮掉的其他人在他抵達前就已先逃跑,他只好繼續拖著受傷的腳,背著悶油瓶一路跑出墓穴外,出去後在趕緊替他找醫院,免得他真因失血過多而死。
「他受的傷不輕,需要在這多待幾天才好離開。」替他看診完後,醫生這麼對他說。
多待幾天……他其實沒太多意見,甚至連錢都已先付好,但就是感覺悶油瓶有點古怪,不像以往那樣沒了記憶,反像是在生氣一件事,而且非常生氣。
對悶油瓶來說算是奇事,他以沒任何情緒反應為個人象徵,現在突然有了憤怒情緒,不只他感到意外,說不定還會有人誤認他被掉包。
「小哥……」吳邪杵著拐杖,拿著水慢慢走至床邊。「你渴了嗎?醒來後沒看你喝半點水,還是喝水會比較好。」睜大眼仔細瞧他臉上的表情,非常肯定他現在正感到不悅。
誰惹到他了嗎?還是他哪不舒服?頭撞到沒失去記憶,反變得神經異常?
悶油瓶目光淡然地掃過他手上的水杯,最後停在他臉上。「你在這做什麼?」
吳邪愣了下。「我?留在這照顧你啊。你忘了自己身受重傷嗎?還是我把你給背出來的──」
「我沒讓你這麼做。」
他思緒再一頓,突然發現他的怒氣是因自己而起。
因為自己救他嗎?
但在那種情形下,他若不回去救人,還有誰會這麼做?
吳邪還沒反應過來地擠笑道:「我們是一起去的,當然要一起回來了。」
「你要什麼?」
驀地,他臉上的笑收起,眼裡盡是不敢置信。「你……你說什麼?」
「你要什麼?還是想要我幫你做什麼?」
腦中頓時空白一片,一股惱怒的情緒從心底竄起,他將手上的杯子狠摔在地上。「馬的,我要什麼?你把我當成什麼了?以為救你就是有所圖嗎?就把我想得這麼膚淺?」
「你不需要再這麼的找我,這次能順利逃走算運氣好,下一次可不一定,沒必要冒這風險。」
這是在怪他多此一舉了?
怒瞪他一眼,吳邪氣得轉頭離開,就想把他一人丟在醫院永遠不見。
他只是單純的不希望那傢伙出事,這才不只一次的去找他,想確認他安全無事,可沒想到卻反被這麼說,實在讓他有點受傷。
他煩躁的在醫院外抽菸,心想著只要他腳一好,一定立刻離開,不再管他生死。
抽菸的同時,他不停看著在醫院外散步的人,突然發現自己好久沒這麼悠閒。
也是,只有這個時候才什麼都不想,在店裡時,他不停想著出去的每件事,想最多的是悶油瓶,和三叔一塊倒斗時,他想最多的似乎也是悶油瓶的人,因為他時常消失,又常做些出乎預料外的事,很難不替他擔心。雖然這擔心明顯是多餘,但他就是很難不去想。
突然,他想起了某件事,一個他沒什麼印象的人不經意對他說的一句話。
「你不覺得你對他太過執著了嗎?」
執著……應該算不上……
他是很在意悶油瓶的人,但要說執著就太過了,那只是單純的在意,即便有時會想他想得心有點難受,但應該不代表什麼才是。
再抽了幾根菸,他走回醫院,直接回到悶油瓶病房裡。
人持續坐在床上,沒睡也什麼都沒做,但一股帶著怒氣的情緒明顯不見,恢復到他原先所認識的悶油瓶。
吳邪直覺看了眼地上,剛才他扔的玻璃杯已不見,看來是有人進來清掃過。
他轉頭看向悶油瓶,兩人視線直接對上。
「剛才的事抱歉。」悶油瓶道。
吳邪愣了下,連忙搖頭,再走至他床旁。「不,那沒什麼,而且你說得對,當時情形的確很危險,我的腳還受──」手驀地被使勁拉,他重心不穩地倒在床上。
「別再做那種事情了。」
那種?
還沒反應過來,那張面無表情的好看面容已朝他逼近,直接貼上他並吻住他的唇。
這就是他要的?
吳邪腦中浮現這念頭,沒有意外,也沒有任何想抵抗的感覺。這會是他總是在意悶油瓶的原因嗎?因為自己渴望現在這發展?
兩唇貼上,悶油瓶猶如掠奪般將舌探進他口中,與他糾纏也索討著一切。
躺在床上的人再一個翻身,終於從睡夢中醒來,一連的幾段夢讓他沒了睡意,內心也跟著不安。
人被解語花帶走,現在應該安全無事,也不會再有任何不受控制的事……他沒了記憶,自是不會跑來這找他。
仰躺在床上,他盯著天花板,再想著所有可能。
半刻,他起身下床,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細鐵絲,俐落地將鎖住的房門打開。
要想確認,直接問他最快。
深夜的軍營內除了大門幾乎無人看守,悶油瓶走到營內的公用電話處,撥了通他刻意背下的電話。
電話沒響太久,即刻有人接起。
「是你吧?」沒等到人開口說話,另一頭的人直接詢問。
沉默一會,悶油瓶淡聲回道:「是我。」
解語花冷笑一聲。「這可真意外,你竟然會在這時打來。」
「他人呢?」
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話刻意停頓了下,決定拒絕回答。
「他人呢?」悶油瓶再問。
「我說了我不知道。你這電話是從軍營裡打來的吧?既然能離開被關的牢房就早點逃出去,別再留下給人添麻煩。」
「那傢伙拿了吳邪的東西,等我拿回就會離開。」
「拿東西?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?」
「他呢?」不理會他的詢問,悶油瓶又一次開口。
他這反應讓解語花感到意外。
他們倆的關係他知道的最清楚,也因如此,他才不希望吳邪陷得越深,畢竟悶油瓶的身分和特殊體質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,兩人總有一天定會因為無法一起而痛苦難受。
「他人在哪?」
「……他好得很。」
「在哪?」毫不放棄,繼續的追問。
這一次解語花陷入沉默中,許久,他嘆了口氣,緩緩開口:「你究竟想要什麼?」
「我要變回以前的關係,要他想起我。」
「你這是在害他。」
「我能保護他。」一直以來都是如此。
又一次,解語花再沉默不語,但沒停頓太久,便語氣平淡道:「他去找你了,估計這兩天就會到你那。」
「他來了?他沒忘記我的事?」
「有忘,但沒忘得透徹,所以才嚷著要去救你。」
沒忘……他記得自己?
悶油瓶腦中再閃過兩人的一切。「我等他來,這次你要幫我。」說完,迅速掛上電話,再回到那明顯關著自己的單人房。